手上白癜风 http://m.39.net/pf/a_7183165.html陈衍书札图片来源网络再检《日记》,知石遗与海藏初时过从极密,其相亲实过于他人:昨得陈叔伊书,自言“丧妻,悼戚欲死,君乃不以诗吊我,至今恨之”。即复书许以补作,并寄捐刻闽诗之款五十两,交源丰润即寄。(宣统元年[]五月十六日)得陈叔伊书,求题生圹墓碣,并示《旱诗》长古一首。且云,省中甚危,或将来沪。(民国七年[]二月初四日)妻亡和己死都有求于海藏翰墨,可见其情。但不知何故,虽允补作吊诗而下文却未见出手。其中导致彼此不快的事,却也有迹象可寻:叔伊欲婿大七,寄其女相片来。(光绪二十九年[]六月十七日)大七即海藏的长子郑垂。石遗既敢于自行提亲,亦可见出与海藏的亲密程度。然而这一心愿却是落空了:为大七聘定浙江殷氏。(宣统元年[]八月十六日)为大七娶温州殷铸任,四点钟,往亲迎。(同上十二月初六日)不知海藏是如何回绝石遗的,但这种事在亲友面上却往往是令人难堪的。我们看到:叔伊为王子仁之侄女求婚事,作书告以小儿志于学成乃娶,且从缓议。(民国五年[]八月廿五日)“小儿”即海藏幼子郑禹,小名小乙。此事当时自亦不无扫兴,然而幸好“缓议”,仅过两年,小乙就于民国七年()正月初三六点二十五分因脑膜炎去世了。此外,还有两事也可能使石遗不快于心:拔可谈及叔伊所选《近代诗钞》,余曰:“吾将致书叔伊,勿以吾诗入选。”(民国十年[]五月十二日)叔伊来书,为人求书墓志,即复书辞之。(同上八月十五日)不过我猜想彼此之终凶隙末,关键或不在上述诸端。我们知道,石遗与林琴南、冒鹤亭都发生过龃龉,并曾招致对方的反唇相稽。与林、冒尚貌合神离,与郑就责以大义了。又因石遗在张香涛幕府多年,送往迎来,已经养成一个老名士兼老清客的习气,而又好以“广大教化主”自居,因此交接胜流,有“交”无类,实已迹近明代陈眉公的作风。李肖聃的《星庐笔记》就记其“亡友郑沅叔进颇轻视陈石遗,以为江湖名士”,类似看法大有人在。不过,他在写《诗话》时虽对各家多奉口惠,而在谈吐时又会忘乎所以,扬己抑人。这是他不及陈眉公圆通处,但也可说是他优于陈眉公而能存己真相处。对于海藏,《石遗室诗话》卷十二曾引“瓯北言元遗山才不甚大,书卷亦不甚多”等语,言己“尝谓苏戡诗七言古今体酷似之”;“几道告余,或以此言告苏戡,苏戡甚愠”。后虽息怒,而断定“敢信其久要不忘者也”。按石遗于四十三岁见张之洞时,见张于郑诗甚为称许,即以赵评元诗之语告之,明言“学不甚博,才不甚大,惟以精思锐笔,戛戛独造,苏戡似之”。则于郑诗素持此论,二人交恶未必不种因于此。我认为,石遗说海藏丧心病狂,恐亦只是绝交后所出的恶言。倘许以“大义”,未免视之过高。不然,为什么他不劝李拔可也与海藏断交呢!又为什么对追随海藏的陈仁先(曾寿)等人不作绝交书呢?陈仁先是前清状元陈沆(秋舫)的曾孙,亦入仕伪满,与海藏同为一丘之貉。《石遗室诗话》卷二却说“叔雅(丁惠康)外,仁先最怜余者,常以诗相慰”,为什么老人不也斥之为丧心病狂呢!读《郑孝胥日记》,就能发觉那时的友朋之间,虽然好多人在政治上各为其主,而在私谊上却仍亲密往来,未必彼此划清界限、壁垒分明的。如陈散原反对日寇入侵,于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初十绝食而死。海藏即作《怀陈伯严》诗云:“一世诗名散原老,相哀终古更无缘。京尘苦忆公车梦,新学空传子弟贤。流派西江应再振,死灰建业岂重然?胡沙白发归来者,会有庐峰访旧年。”(见同上,十月初七日)又于十三日晨至姚家胡同吊丧,赙二十元。又十一月廿二日:“陈伯严之孙封可来书,求为介绍于北京新政府。”又考其时各家交往,如赏识钱公的李拔可,少年时曾做过海藏的秘书,海藏任伪职后,还一直与之频繁通讯;梁鸿志以汉奸罪被逮入狱,李与章士钊都仍与之频繁唱酬。却从未有人责备过他们敌我不分的。倒是文学或学术观点不同,却往往会因争执而反目成仇、不能自解的,其怨且结至下一代而愈烈。能如胡适之那样,与蔡孑民争《石头记》,与梁任公争学术观点,而无损彼此间的友谊,这种光明正大的风度却是自古罕见的。石遗、海藏诸人所缺正在于此。至于后世那些因学术观点不同而恶意倾轧甚至诬陷、恨不得“一棍子打倒在地,还要踏上一只脚”的情况,那就等而下之,不必齿及了。再说海藏身入伪满,虽与石遗断交,仍不时注意其行止,所记亦颇可玩味:陈挺生来,言福建政府与石遗清算志局帐目,故避居苏州。(民国二十六年[]正月十八日)这是明指其“贪财”。王君九来访,询苏州近状。王云:“于苏州又见石遗,八十矣,去年犹生子。”(民国二十四年[]十月十二日)稍后又详记其事云:奉天《文艺画报》载谑石遗诗,其题名曰隆公:阴历四月八日,陈石遗在苏庆八十寿,章太炎贺以一联云:“仲弓道广扶衰汉,伯玉诗兴启盛唐。”石遗大喜,悬之中堂。一时贺客见者咸誉其堂皇而贴切不置。有善谑者独曰:是联用陈姓典虽极工稳,然以赠散原,未为不可(衍文按:吴梅《瞿安日记》卷十于乙亥[]四月初七[西九日]亦有评议云:“暗隐姓氏,微嫌纤仄,且又可赠散原,吾知此老亦才尽矣。”可参)。且既有“伯仲”,安得无叔季,吾已得叔季一联:“叔宝风流夸六代,季常约法有三章。”(用杂剧《跪池》故事)不亦同样贴切耶?次日,复谓人曰:有了两联,装头安脚,便成七律一首。辞曰:“四月南风大麦黄,太公八十遇文王。仲弓道广扶衰汉,伯玉诗兴启盛唐。叔宝风流夸六代,季常约法有三章。天增岁月人增寿,一树梨花压海棠。”石遗有幼妾,闻者莫不喷饭。(民国二十五年[]八月廿四日)这个善谑者隆公是谁呢?想来倘不是海藏自己,也必然不出郑氏之党,《文艺画报》为奉天所出,还不是伪满政权控制下的宣传机器吗?考石遗如夫人李柳,字瑞真,一字小杨,河北保定人。演员出身,擅京调梆子腔,兼长须生、青衣花腔诸角色。老人六十四岁那年八月纳之,时李才一十六岁。至于老来得子,其友人纷纷写诗祝贺,但背后谈论则又别有一番口吻。金松岑就说“石遗七、八十岁尚诞子,与英国辛博生夫人同为近世人妖”(夏承焘《天风阁学词日记》年9月8日)。这种比拟自然有些可笑,但实际上也反映了那一代人的社会观念。在这里我们还可见出,松岑虽与石遗同居苏州,所说却有微误。据《石遗室诗话续编》卷一:“余七十三岁、七十六岁,姬人举两男。”可见尚未登八十。而陈柱尊所作贺诗,则又误为生女。可见闻见异辞,即常相往来者亦多所不免,由后人修的史册还能使人相信吗?及至海藏闻石遗逝世:作《悼石遗诗》一,访仁先,以诗示之,仁先谓“太虐”。(民国年廿六年[]七月初七)诗未录,十一卷本《海藏楼诗》也未登,总以为是听陈仁先的意见而抽毁了吧?乃承许全胜君见告,《同声》月刊第二卷第十一号载有《海藏楼未刊诗钞》二十多题,而所谓的悼诗正赫然在目。其题则为《石遗卒于福州》,有二首,现照录如下:狂且之狂能几时,历诋名教姑自欺。阉然媚世靡不为,使我不忍与言诗。石遗已矣何所遗,平生好我私以悲。少善老暌将语谁?听水而在其知之。老如待决囚,死期固必至。勇哉子曾子,得正斯可毙。石遗独大言,阎罗方我畏。入川且登华,八十又加二。诸郎虽早逝,晚子还几辈。忽然作长别,盖世信豪气。平生喜说诗,扬抑穷一世。所言或甚隽,所作苦不逮。乃知诗有骨,惟俗为难避。牧斋才非弱,无解骨之秽。这里已经没有什么“悼”意了,作者自然也不欲悼,所以更改了《日记》中原来的题目。读来的确“太虐”。然海藏仍不愿付之于火而传之于世,似非以此一泄心头之愤不可。第一首开头四句就是一排连珠炮似的斥责。后四句写与自己的关系,所谓“少善老暌”,不欲明言隙末之由,只说听水老人陈宝琛弢庵如果活着会理解他的。作者为什么不愿多费口舌,申述一番,让世人明白究竟呢。只要细品前面几句话就可以知道了:试想连诗都不忍与之共言,平生心事还可与言吗?戛然而止,这首诗的构思之妙正在这里。第二首夹叙夹议:记其大言自夸老健,不知死之将至,述其远游及晚年生子,而却一旦奄然,以反跌其缺乏自知之明。接着反复申论其诗之所以不工,正在其品格之鄙劣——“骨秽”。按“骨秽”之说,原是方苞对钱谦益的诛心之论,谓“其文秽恶,藏于骨髓,一如其人;或有效之,终不可涤濯”(《汪武曹墓表》,《方望溪集》卷十二);此处只取其字面,并非比之于钱氏。诗中说人老犹如待决之囚,这话当然放之四海而皆准;但对已死之人而言此,终非所宜,何况更暗存快意之心呢。可见朋友绝交之后,总难免不出恶言的。尽管海藏对石遗的诗论,还淡淡地说上一句“所言或甚隽”,但接下来的一句“所作苦不逮”,就将石遗的诗作一笔抹倒了。其《未刊诗钞》还有两首涉及石遗的,一首亦是说其“媚俗”,今不录;另一首是《哀哲维》,乃于报章见黄濬处决后所作。据《日记》,“悼秋岳诗”成于民国二十六年八月朔(年9月5日)。诗云:仓皇被害谁奔救,取祸吾哀祢正平。陷□故难全性命,亡身或更助时名。潜吟岂坐辽东累,晓饯空怀卯酒倾。太息石遗方猝逝,不教月旦出新评。末二句与前录《夏承焘学词日记》之意大致相仿,而其感情和思路完全不同。颔联缺字,疑作“敌”,当为编者有所忌讳而空。要之,石遗平时口无忌惮,好诋毁友朋,遂至开罪人不少,弄得恶声必反;海藏则未免予智自雄,容不得他人讥弹褒贬。两人各有弱点、缺点,这是毋容讳言的。 -END- 往期精彩: 马大勇:学苑自兹憾千秋 严迪昌《清诗史》(一):往事惊心叫断鸿 寄庐茶座|郑孝胥丛谈(三):支配海藏的各种观念 刘衍文:相籍雌黄 沈津:吴兔床的几种稿本 柳和城:风雨宜稼堂 袁行云:梁章钜著述多非自撰 ○ 精一文献 ○ 睹乔木而思故家考文献而爱旧邦 扫一扫加入我们 订阅号:jingyiwenxian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