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海风 年10月上旬,冀热边特委、军分区在河北丰润县的皈依寨召开工作扩大会,研究开展减租减息运动问题。第二天拂晓,大批日军突然包围了村庄,部队奋力突围,但因寡不敌众伤亡惨重。这次战斗,仅有余人成功突围,余人牺牲,被俘余人。军区联络部部长任远受重伤被俘,被关进丰润县看守所。 不久,伪新民会会长张铁安,被日军带到丰润县看守所。张铁安原来是任远手下的情报员,后来投敌,当了叛徒。他一见到任远就说:“他就是军区联络部部长,他认识我。” 日军得知任远是我军高级情报干部,十分欣喜,认为抓获了一条大鱼,一定能从他嘴里得知冀北、东北的情报组织。日军没有像对待一般战俘那样对任远严刑拷打,但是任远仍然经历了两次生死考验。 任远被俘四天,日军还没有审讯他。他躺在牢房里思绪万千,心想:“我已经被俘四天了,敌人已知道我的真实身份,绝不可能放过我。自参加革命起,我立志绝不会贪生怕死当叛徒。可是情况紧急,我掌握着军区重要内线和上层关系,会不会给同志们带来麻烦?我要用生命证明自己的忠诚。” 任远想到这里,任远对同一牢房的交通员李永说:“敌人已经查明了我的真实身份,我身负重伤,不可能出去了。为保护组织,请你用绳子把我勒死。”李永一听就哭着说:“首长,会有机会出去的,你不能死。” 任远坚定地说:“没有时间了,执行命令。”李永颤抖地将挂毛巾的绳子摘下来,套上任远的颈部,用力一勒,任远失去了知觉。过了好一阵以后,任远恢复了意识,问:“怎么回事?”李永哭着说:“我勒紧绳子后,你本能地挣扎,声音有点大,外面的哨兵有所察觉,我松手了。”任远自尽没有成功。 日军把李永带走了。第三天,日军用担架把医院医治。军医检查后发现,任远的左胸部有一块手榴弹片,就给他打了麻醉药,取出了弹片。 刚做完手术,一个日本军官突然来到任远身边,大吼:“死了死了的好!”并把刀架在任远的脖子上。任远抱着必死的决心,毫不惧怕,闭上眼睛等他动手。没想到日军只是吓唬他,并没有动手。 几次徘徊在死亡边缘,任远早已将生死度置之度外。后来,日军将医院护理。一周后,日军唐山部队宫下大尉以探望为由,对任远进行盘问。宫下问:“听说你们的领导李楚离、赵濯华从西边去了边区,是吗?” 任远说:“我们在一起开会,没听说他们到边区去。”其实任远知道他们两个要向北方分局汇报工作,他否定回答是怕敌人去围堵两人。一会儿,宫下又突然问:“你的电台去哪里了?任远说:“你们在战场上不是截获了吗?报务员不是被俘了吗?” 任远故意用反问对付敌人,宫下盘问了半天,见一无所获就走了。经过一个月的治疗,任远伤口痊愈,日军把任远押到宪兵部单独关押起来。 过了几天,日军派张铁安来试探任远。张铁安说:“太君希望你用自己的声望,在冀东地区担任职务。”任远直接拒绝:“我已被俘,没有声望,你告诉宫下,我绝不当汉奸。”张铁安呆坐一会儿就离开了。 元旦到来,日本宪兵队举行晚宴,任远被带到会场。日军唐山宪兵队川上队长说:“今天参加元旦晚宴的有一位外宾。”敌人都看着任远,任远这才明白上当了。敌人有意让他公开露面,制造他投降的假象。任远想着如何才能脱身,他觉得只能装病,于是灵机一动说:“我的头很疼,请送我回囚室。”经过这件事,任远更加谨慎,提醒自己不上日军的当。 宫下打着为任远的前途着想的名义,多次找任远交谈。任远感到敌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他交代地下关系,强硬拒绝的方式行不通。他想到潘汉年曾经说:“被捕后,要学会在法庭上、监狱里做殊死的斗争,用狡猾手段对付敌人。当敌人没有充分的证据时,采取假控的方式应付敌人,在不暴露组织、不出卖同志的前提下,采取灵活斗争的方法。” 潘汉年任远决心改变斗争策略,虚实结合,扰乱敌人。宫下带着翻译来到牢房,向任远问候之后说:“我们今天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。” 任远慢慢说道:“我想了几天,只要我记得的就跟你们讲。但是我要声明两点,第一,我所讲的只是现在能记得的主要关系,而且不是全部,因为关系太多,不可能全部记得。第二,我讲之后,你们能否找到这些关系,我不能保证。因为你们在各大报纸上公开了我被捕的消息,他们知道后肯定会尽快撤退。如果你们找不到他们,不能怪我没有如实交代。” 宫下赶紧点头说:“我相信你的真实态度,今天谈话以后,我们会保障你的安全,并改善对你的安排。”于是,任远按照自己设想的思路讲了两个小时,他把东北情报网中大连、长春、哈尔滨、沈阳、吉林、锦州的地下关系一共编造了15个。 为了让敌人相信,他编出了每个关系的姓名、地址、代号及派出的时间。然后关内秦皇岛、山海关、唐山、天津、北平的地下关系,他假中藏真,虚中有实,交代的多是敌人知道的汉奸或叛徒。这样一旦敌人相信,就可以假借敌人之手铲除叛徒。任远利用敌人对伪军不信任的心理,供出了伪军团长张爱仁。 此前张爱仁以故意投降为名,诱骗我军上当,有一次日军包围了我军,造成部分同志牺牲。任远说:“张爱仁表面上向你们投降,实际上一直与我有联系。我和他在侯庄大乡长侯清波家中接头,他保证暗中发展爱国军官,准备迎接我军反攻,收复失地。”宫下盘问道:“这么说,张团长和你还有联系?”“当然,不信你叫张团长来见我。”见任远这样笃定,宫下不再追问。 后来任远逃脱之后,在军区见到司令员李运昌并汇报了这件事,李运昌说:“你做得好!你假供之后,日军把张爱仁送到东北煤矿做苦工了,你为我们开展斗争除了一个大害。” 任远一直说了一上午,宫下认为他讲得很具体,十分满意,说道:“谢谢你的合作,我会向上司报告,你有什么要求提出来,我们一定尽力办到。”任远说:“我只希望让我当作一个被俘军人养伤。” 宫下一口答应。年1月,宫下正式通知任远,寻找合适的地方让他搬家。任远知道,日军改变了对他的监管方式,估计是软禁。 2月初,任远被带到唐山市双兴里杨博民家里。任远听说杨博民是曾经与李运昌一起作战的领导人,冀东大暴动失败以后,杨博民被日军收买当了汉奸。然而杨博民叛变后并未过上好日子,他和十多岁的女儿一起生活,每月领取几袋白面。 任远看上去是被释放,实际上受到严密监视,杨博民每天都给日军打电话,报告任远的一举一动。张家声、王新民等人与杨博民熟悉并有往来,都纷纷前来探望任远。有一次,任远趁杨博民到厨房的工夫,低声向将张家声说明了自己假供的情况,并请求组织营救。张家声表示会尽快向组织汇报情况的。 正月初一下午,张家声来到杨博民家拜年,用暗语对任远说:“你家中的老小十分关心你,我已告知他们你的情况,明天中午请你到我家吃个便饭。”任远答应了。 初二下午,任远到张家声家中,张家声悄悄对他说:“敌人对你的信任是暂时的,他们不可能长期受骗,我们准备初六晚上派两个秘密交通员接你出去。你早做准备,少外出。”任远点点头。 正月初四晚上九点,日军打来电话说本部情报科长山本大佐,晚上要见任远。任远一听,心想:“这么晚找我,难道是敌人已经知道我的供词有假?”任远只得硬着头皮去了。山本一见面祝贺任远春节愉快,并问春节过去后任远的打算。任远说:“我不打算外出,只希望早日恢复健康。” 山本说:“你年轻有为,如果能与我们合作,前途无量。”任远说:“我难当大任,请大佐原谅。”两人交谈了半个小时,山本见任远冷静沉着,就送他出门。任远回到杨博民家中,辗转难眠,他想到后天初六就有人来接他,但是今晚的谈话肯定是有缘由的,如果等到初六,情况就有变化。 任远一夜未眠。初五拂晓,任远决定行动,天刚蒙蒙亮就赶到张家声的家中。张家声的妻子说:“家声昨晚打牌还没有回来。”任远告知了山本昨夜找自己的事情。“你不能等他,快点想办法。”张家声的妻子马上拿出元钱,让任远用这些钱当路费,赶紧找别的同志帮忙。 任远心里想着,跟王新民不太熟,但眼下也只有找王新民帮忙了。他快步走到王新民的家里,王新民一见任远就问:“出了什么事?”任远不好直说。王新民说:“你放心,组织交给我任务,设法营救你,有什么困难请直说。” 任远说明了日军夜晚找他谈话的情况。王新民说:“现在只能马上走,我带你出城。”任远有点迟疑:“我们走了,你的妻子和孩子怎么办?”王新民说:“管不了那么多了。”这时,王新民的妻子说:“不要管我们,你们马上走,我们雇车先回老家。” 三个人商量逃离了路线。王新民说:“咱俩化装成职员,说到丰润县去拿货,马上行动。”王新民和任远换上长袍大褂,头戴礼帽出门,刚出门就遇到了两个三轮车夫。车夫将他们送到了公路上,两人下车步行走出唐山市。 一路上行人很少,两人一直走了30多里。到中午时,看到公路上有一队人马,任远心想:“难道被日本人发现追上来了?”王新民说:“这是日军的巡逻部队,我会应付。”日军士兵走近凶巴巴地问:“你们干什么的?到哪里去?”王新民拿出一张名片说:“我们是开滦煤矿务局的人,要去丰润县拿货,今天找不到车,公司派我们去催货。” 士兵看了名片,上面写的是高级员工,又观察了两个人装扮,就没有怀疑。他转变了语气说:“你们可以过去,不过要小心,可能会遇上八路军,你们要想办法对付。我们是唐山巡逻的部队,你们抓紧赶路吧。” 两人从容地走了。任远心想:“真是一场虚惊。幸好王新民机智冷静。”两人继续向北行进,一路上在没有遇到麻烦。下午四点,太阳开始西斜,两人到达了刘家营。 两个儿童团员机警地盘问之后,带他们进村了。被捕前任远曾经几次到过刘家营,与村干部熟悉,这次他们到来,受到了村干部的热情欢迎和接待。 经过了惊心动魄的4个月,任远死里逃生,回到了根据地这个大家庭。后来他才得知,他能够脱险,完全是组织上精心策划的。内线的同志买通日本特务,使敌人相信了任远的假供,改变了监管方式。他和王新民出门时遇到的三轮车夫,都是地下工作同志假扮的。任远感叹道:“是组织给了我第二次生命!” |